胡鸿钧个人资料(胡鸿民:我的知青年代)

在我的人生经历中,有一个日子令人终生难忘,那就是一九七三年三月四日。这一天,我们这些文革后的第一届高中毕业生,结束了难忘的学生时代,响应毛主席的号召,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” ,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”。我们怀着虔诚的信念,抱着美好的梦想到农村去,成了一名新时期的农民,在新环境中开始了不平凡的生活。

初到农村,我什么也不会干。无论是做饭还是干农活,都得从头做起。由于开始的时候热情高,兴头足,尽管有很多困难,也还觉得能适应。只因为当时我们所受到的教育,而形成了一种信念,我们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,就是去吃苦、受累、接受锻炼的。

刚开始的时候,队长看我们的身子骨单薄,出于对我们的照顾,【资 ;源 之.家.】安排我们与妇女们一起干活,我还觉得不好意思,总觉得应当与小伙子们一起干活才过瘾。

当然,在与妇女们一起干活时也会看到一些有趣的现象。例如:干活时,妇女们会互相开一些玩笑,有时候也与小伙子们开玩笑。她们骂人时会说一些双关语或者比较隐晦的话,那些玩笑我们当时还听不懂,当你听懂后觉得还蛮有意思的。

一些妇女们在与小伙子们开玩笑时甚至会动手动脚的,闹得人仰马翻的,可热闹了。当年娱乐的方式太少,也许,这就是她们消除疲劳的办法之一吧!

有时候,看到这些妇女们的小聪明,觉得很好笑。例如,有一位妇女家里孩子小,做事又慢,当大家都上工后,她还在家里忙。当她赶到地里时,别人都已经干了很多了,她到地里后就三下五去二,只几【资 ;源 之.家.】下子就赶上了别人的进度,然后便与别人东一句,西一句地聊起来了。

聊着聊着,看看快到半晌了,几个妇女便相约去解手。在农村,解手哪有厕所啊!只能就近跑到地头的坑凹处解决。当她们慢腾腾地走到半道时,队长喊了一声“歇歇了”。她们一听“歇歇了”的喊声,厕所也不去了,立马转身往回跑,去给家里的孩子喂奶。原来她们不是真的要去解手,而是打着去解手的幌子在磨洋工,解手是休息的一种巧智慧。

我所在的生产队有这样一件真实的事,有一对姓陈的弟兄两个,老大好吃懒做,把老一辈留给他的财产挥霍得一贫如洗,并且把自己的那一份田地在解放前也卖给了亲弟弟。老二埋头苦干,省吃俭用积攒下了一份可观的家产。结果,解放后,在划定家庭成分时,【资 ;源 之.家.】因为老大一贫如洗,把老大定成了贫农;老二因为家里有田地,有财产,被定成了富农。

成分高的人在那个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的年代,日子是不可能好过的。老大无儿无女,享受着“五保户”的待遇;老二有两个儿子,都三十多岁了,也一直找不到对象,整天埋着头干活,不敢多说话。

我曾问过他们,对于找对象的事有啥想法,他们只是苦笑着说,不敢想,他们弟兄两个中间,有一人能够找到对象就不错了。那意思是,只要有一个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就心满意足了。

还有另外一个地主家庭,他们家里有三个儿子,也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对象。但是,这个家的老二心眼活,嘴巴甜,常与一个家庭成分好的女孩子套近乎、献殷勤,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否结成一对。

当年我们所在的【资 ;源 之.家.】那个生产队的队长外号叫二聋子,平时爱喝酒,有点懒。有的妇女就当着他的面说他“好吃、懒做”,他实话实说:当干部的,不多吃一点,少干一点,谁还愿意当干部?

其实,我们队里有几个妇女还是很能干的,干起活来一点不比男的差。相比之下,我们就差得远了,无论是挑担子,扛麻袋,还是抡锄头,犁地都比不过他们。但是,我们也想尽量干得多一点,好一点,免得被别人瞧不起。其实,人家也从没瞧不起自己,只是自己在想。

正是出于这种想法,我在干活时都是尽了最大的力量去做,由于方法不得当,在一次扛装粮食的麻袋时,扭伤了腰,痛得我腰都直不起来,从此落下了腰痛的病根子。这个毛病一直到老了才显现出来,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和痛苦。

【资 ;源 之.家.】管农干农活很累,出大工干活更累。但是,我仍然喜欢与青年男女们一起到水利工地上出大工。在工地上,常常是天未亮就下地。天黑后,月亮升得老高了才收工。大家在干活时有说、有笑的,也常打打闹闹的。

欢声笑语、打打闹闹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解除干活时的疲劳。他们之间所开的玩笑,常说的一些歇后语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以至于在我工作后偶尔也会说一些农村常说的那些歇后语,同事们还觉得不可思议,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语言?

每个月都会有队里的干部到工地上去送物资,也会带一些猪肉去慰劳大家。改善生活时,队里的小伙子们吃饭有一套经验,盛第一碗饭时会只盛半碗,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完,再去盛上第二碗。

在盛第二碗时,会盛得满满的一大碗,并且【资 ;源 之.家.】会用铲子压一压,这样他们就会比别人多吃一些。我们干活不如人家,吃饭也不如人家,我只吃一碗就够了,从不与他们比,只是觉得有意思。

我当年下放的生产队在一个军工企业附近,离我的住处不远就是他们的家属区。当年我的四姐也在那个工厂工作,并且她所在的车间与我的住处也仅隔着一条小河。

有一次,我与几个社员在我姐姐的车间附近挑大粪。因为我们当年是单独组成知青户的,当时是我一个人在队里干活,做饭也是自己一个人做,一个人吃。

中午放工后,别人都回去了,我就到我姐姐那里去蹭饭。平时我难得吃上一顿大白蒸糢的,遇上这样的机会,我只顾自己狼吞虎咽地吃着,不知道我姐姐同寝室的那些爱干净的女士们会是怎样的看法和想法。

当时我穿得破【资 ;源 之.家.】烂不堪,又是在挑大粪。身上难免有大粪的味道,当时我倒是没有在意,也不会去想,但是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挺不合适的。

在我的众多兄弟姊妹中间,我的哥姐弟妹们对我都不错,给了我不少的帮助。但是,如果要评出一个最佳的话,要属我的四姐对我最好了,给我的帮助也是最大的。我穿的第一件毛衣,是她把自己的毛衣重新编织成男式的给了我;我的第一块手表是她给我的。

一九九四年我所在的单位盖起了新房,也正赶上了房改,单位领导定了个土政策:谁交足了钱,才让谁搬进新房。由于我的工资不高,除了应付日常开销,也没有攒下钱来,四处借钱也借不到。也是我的四姐帮助我渡过了这个难关,顺利地住进了新房;二〇〇五年,我为儿子买新房时,钱不够,又【资 ;源 之.家.】是我的这个四姐及时地伸出了援助的手,再次帮助我排除了困难。

当年在农村,我与工厂的子弟们也建立了很好的朋友关系,他们经常到我家里玩耍,给了我很多帮助。

我住处的灯泡坏了,他们就把他们家里的灯泡送给我;还主动把他们家里腌的腊肉送给我,那腊肉腌得真是好,黃亮亮的,看着就能让人流口水,让我至今难以忘怀。更值得一提的是我的这些朋友经常与我在一起看书,聊天,其乐融融。为了能够一起去看电影,他们常常在我还未放工前就去帮我做饭,等我回去吃完饭后一起去看电影。

在我的房屋后面有一个工人家属,她给我的帮助很大。她在随夫进工厂之前曾当过小学教师,也喜欢读书,她常常把她家里的书借给我看。有时候还把她家里种的菜送给我,过节【资 ;源 之.家.】时还给我送来了水饺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在农村三年,我曾经历过一个以我的性格来说,似乎不可能去做的事情。大约是在一九七五年,有一次,我坐火车回生产队。当时家里不宽裕,我在生产队干活也挣不到现钱,就想逃一次票。混上车也不是太难的事,眼看着火车快要到达目的地时,突然听见车厢一头传来了乘务员查票的声音。想躲也来不及了,怎么办?情急之下,我将一张用过的火车票,放在面前的茶几上,再用一顶旧帽子盖在上面,然后假装睡着了。

当乘务员来到我的面前,用手把我触动一下,说:“查票了。”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,把那顶旧帽子拿起来,露出茶几上的一张火车票。她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,就去查我旁边的人去了。当她走过去后,我身上的【资 ;源 之.家.】汗水都出来了。好险啊!如果她不嫌麻烦,只要拿起那张作废的火车票认真地看一下日期,我就惨了。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“惊险”的事。

在农村三年,劳作之余,我读了许多古今中外的书籍,并且记录下了许多书中的名人警句。有一些读过的书,几十年过去了,至今我仍然记得其中的一些精辟的语句和诗词。譬如:记忆最深的要属我曾读过一本《唐伯虎的故事》,里面有一首描写唐寅所写的诗:诗名是《海棠诗》:

昨夜海棠初着雨,

数朵轻盈娇欲语。

佳人晓起出闺房,

将来对镜比红妆。

问郞花好侬颜好,

郞道不如花窈窕。

佳人见语发娇嗔,

不信死花胜活人。

将花揉碎掷郞前,

请郞今夜伴花眠。

唐寅浪漫的爱情故事,诗中清新的词句,美妙的意境,对于爱情尚处于蛮【资 ;源 之.家.】荒时期,身上还流着臭汗的我,留下了美好的印象。

农村三年,我身心得到了锻炼,学到了一些基本的农业知识,交了一些朋友,读了许多书,心灵上受到了洗礼。以至于让我几十年后,回想起那个时期的人和事,仍然如饴在喉,回味绵长,铭记在心,念念不忘。

于是,在我离开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二十多年后,我曾经专门去了一次,那个让我多次梦到的地方。事后我写下了一篇《那年、那月、那事》,以做纪念。

最近,我带着怀旧的心情,到我曾经下放锻炼过的那个村子去了一趟。

当我踏上曾经生活、劳动了三年之久的故地时,我的第一印象是:变了,一切都变了。低矮的房屋不见了,带补丁的衣服不见了,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的服装。原来那些零散坐落在小山丘上、【资 ;源 之.家.】水塘边的低矮房屋,如今变成了一排排整齐有序的红砖、红瓦房。特别是那给我留下难以磨灭印象的那一块块稻田,现在也变成了藕池、鱼塘。

想当年,我满怀幼稚的激情,到这个穷山沟里“镀金”,以一个“知识青年”的身份,去接受贫下中农的“再教育”。既然是接受“再教育”,就应当放下还不曾有的“臭架子”,全身心地投入,与贫下中农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。

记得是我刚到队上不久。有一天,队长派我到水田里蹴牛粪。

这种活对于农村出身的人来说,也许算不得什么。但是,像我这样从小在城里长大,缺乏锻炼的年轻人来说,如今却要赤脚踩在上面,心理上和生理上将面临多么艰难的考验。加之时值阳春三月,乍暖还寒,人们棉衣还未离身,水中寒冷刺骨。

毫不【资 ;源 之.家.】夸张地说,在当时我并没有丝毫畏惧的念头,只有“热情”胸中留。按照哲学的观点,“精神变物质”,正是有那种带有时代烙印的精神力量鼓舞着我,激励着我。

所以,当我向牛粪踩上第一脚的时候,尽管我全身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微颤抖,顿时觉得有股东西从胃里向喉咙涌动。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意念支配着我─—我是来接受锻炼的,就不应该嫌臭,不应该怕冷。强烈的意志力终于使我得以暂时经受住了冷和臭对我的生理考验。同时,我还得接受心理上的洗礼。

冰凉的泥水使我对寒冷刺骨一词有了深刻的理解。由于田里沙子、石头多于泥土。每当我的脚踩下去或拔起来的时候,脚踝骨都要接受沙石的“亲吻”。由于沙石对人太“亲切”,不到一个时辰,我的脚踝骨已被【资 ;源 之.家.】“亲”破了皮,露出了白色的骨头。

尽管疼痛钻心,但我心依旧坦然,甚至还以我 “英雄”了一回而聊以自慰。这种心境属于典型的精神胜利法,也许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的某种心态。若从积极的意义上去解读这种心态,那就是,人是应该有种信仰和精神寄托的。我不知道现在的人会怎样认识和理解这种事情。但是,那个时代的许多人,尤其是我确实是那样做的。

我们这一代人为此付出了艰辛,付出了青春。然而,也收获了感情,收获了精神。虽然事过境迁,历时弥久,却使人难以忘怀。

一九七五年底,我被招工返城,从而结束了近三年的农村生活。

【作者简介】胡鸿民,1973年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,1975年招工返城。退休前任职湖北省老河口市人大常委会教科【资 ;源 之.家.】文卫委员会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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